“讲科学家故事,忆科学院传统,助科学院发展”

昔年往事 念念不忘

日期:2019-01-10

|  来源:西安光机所 储立永【字号:

中国科学院院士龚祖同离开我们已经32年了,但是他的音容笑貌,仍会不时浮现在人们脑海里,久久不息。

龚祖同同志于上世纪二十年代末,在清华大学物理系完成了本科及研究生学业后,便投身于祖国的科技事业中。新中国成立后,他更精神焕发,与时俱进。他面冷心热,不苟言笑;他不喜欢夸夸其谈,喜欢真学实干。他说:“虚伪是科技工作者的大忌,而虚心则是科技工作者的宝贝,有了虚心,才能有内实。”他的心像光学玻璃一样透明,他的人品像光线一样正直,他领导的团队像聚光镜一样凝聚团结。他一直拿出当年中国第一炉光学玻璃熔炼者的劲头,在科技战线上砥砺向前,自强不息。终于取得了一个个成果,获得了“两弹一星”功勋奖章和美国物理学会金质奖章等殊荣。

日以继夜的工作,使这位年逾八旬的老人渐渐体力不支。19866月的一天,他身染沉疴住进了医院。有一天晚上,当我陪床护理喂他水喝时,他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:“储立永同志,我自己不能工作还耽误你们的工作和休息,真是……”

1961年下半年,王大珩、龚祖同等同志分别来西安为成立西安光机所作调研,并在人民大厦作了学术报告。1962年元月初,经龚祖同批准,抽调王欣、高崇寿、顾伯勋、陈沅和我去北京出差,去科学院等部门疏通渠道,落实科研任务、经费,补充人员、仪器设备等问题。为此,我亦得此良机,能多与龚先生接触,聆听先生教诲。

记得有一次因所里621301基建工程急需钢材,经院里批拨后,货物就存放在北京北郊苇子坑。为了保证货物能够快点装车运走以应急需,我和姚振明同志当天上午就赶到那里。那里杂草丛生,一片荒凉,在锈斑的铁轨上,停着一节货运车厢,工人们正在那里装车。我们俩急忙上前帮忙,一边装车一边清点。等我们干完回到招待所时,已是晚上八点了。这时,招待所服务人员告诉我们,龚先生已多次来过电话了,要我们赶紧去民族饭店。我们知道近日龚先生正参加政协会议,住在民族饭店。我们赶到后,见王欣、陈沅他们早就等在那里,沙发前的条桌上放着一个未切开的西瓜。龚先生笑着说:“你们大家都辛苦了,快坐下来吃西瓜,消消暑。”当我们围坐一起吃西瓜时,我不但感到甜到舌尖,更甜到心里。

建所初期,经费拮据,设备陈旧,学术带头者乏人。但要完成的科研任务却是硬性的,必须按时确保。当时党委书记苏景一同志在动员会上要求:“领导下一线,党员带头,职工团结一致,全力拼搏,砸锅卖铁也要完成任务。”就拿当时的光学研究室来说,一二十人日夜伏案用电动计算机,有的甚至用手摇计算机进行光学计算。设计人员苦苦等待着最终的数据,以求完美设计。

我在一次科学院内部库存调剂会上,偶然发现中科院北京治沙队有十数台意大利生产的台式电子计算机,未开箱使用过。我急忙跑下楼去,(因跑得太急,在楼梯上摔倒滚了下楼。)及时找到治沙队负责人,又经院里协调,全部计价转账(不付货款)调拨我所。

龚先生知道此事后,专门找到我,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:“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,你可解决了所里的燃眉之急,谢谢!”

有一次,龚先生有急事要回西安,但预售机票最少也要三天,急得先生在房间里来回走动。当时我说马上去售票处看看,先生说他也去。我们来到售票处,有幸购到了当天机票,先生买了两根冰棒,拉着我在一大广告牌后蹲着吃完,并将残物丢进垃圾箱后,才走上马路。先生对我说:“在大街上走着吃东西,一不雅观,二不卫生,三很危险,四不尊重别人;不尊重别人,就是不尊重自己。”

又一次,先生要我送他去西苑大旅社参加学部委员会议(即院士大会)。我当即拿起电话准备约车时,(当时科学院规定,六十岁以上的学部委员可不经批准,直接向车队约车)先生按下电话说:“有直到的三路无轨电车,就不用院里派车了。”实际上类似的事已有多次,路近的,乘坐公共汽车方便的,先生都不乘坐院里的公车。我们驱车前往西苑大旅社办完一应手续后,陪着先生来到下榻房间,我即欲离去,先生执意不让我走,要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。这时先生却在客厅里悠然漫步,鼻中不时哼着南方小调。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先生这么高兴,肯定是有什么大喜事,莫非所里研制任务已见成果?我心里想着没有急着询问先生,但面上也舒展出笑容来。

这时屋门一开,走进一位老者。我定目一看,原来是西北大学物理系主任江仁寿先生。未等我介绍两位先生迅速上前握手,互问旅途劳顿,庆幸住在一起。

我素知江仁寿先生平日喜欢诗词歌赋,果然江先生信口出一上联:“出门共会议,同住一屋内外间。”龚先生听后稍一凝思,就对出下联:“回家教学研,谐毗两院左右邻。”

两人相视,同时哈哈大笑。晚饭后,我便惜别两位先生。

每次偕同先生出行办事,回程中,在车上先生总是动嘴不出声地念叨什么,几分钟后止息。后来才知道先生是在背诵新认识朋友的名字,重复多遍,便可记住。先生说:“记住了他们的名字,下次见面就可以当面叫出,这是对别人的尊重,办事也会方便。”他接着说:“坐在车里又没事儿,利用这点时间,不是很好吗!”先生如此珍惜时间,真是令人叹服。

先生是我国知名的科学家,但他为人谦和,从不盛气凌人。他爱惜才俊,常多多给他们机会,以展才华;他仁心厚德,生活简朴,家无保姆,外无勤杂;待人接物彬彬有礼,对下级和职工多施教化,多予帮助,多加爱护,从来不施凌威。

先生逝世后,我所先后涌现出许多知名专家、学者,先后中选三名两院院士。先生泉下有知,定会哼着江南小调,满面露出灿烂的笑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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